第90章 危机
记忆里,只要他们⽗子俩单独在一起,几乎没心平气和地说过话。而家人都在的时候,他几乎也是只听不说,从来不主动在自己的⽗亲面前多提一个要求,两个人之间的话少之又少。
这种情况,应该是从小时候开始的吧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,记事时开始,⽗亲康天逸没给过他好脸⾊,虽然不会动手打他,但责备谩骂几乎成了家常便饭。他问爷爷自己是不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,要不然爸爸怎么会那么讨厌自己。爷爷告诉他他小时候生病的时候,⽗亲是最担心他的人,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。而且,他是康家的长子,自己的⽗亲对他的要求严格一点是为了让他更快长成男子汉。
于是他信了,他不再害怕自己的⽗亲。
但当有一天,他在房里的一本旧里发现一张照片,并问⽗亲照片里和他拍照的女人是谁时,⽗亲却然大怒“咻”得从他手里菗出照片,因为用力过快过猛,照片划伤了他的手心,殷红的鲜⾎汩汩从他娇嫰的小手心里流出,一串串落在他脚上崭新的⽩球鞋上。
只有八岁的他没有哭,甚至没有唤一声疼。只是皱紧了小眉头仰视着怒发冲冠的⽗亲,眼睁睁看着他将照片重新放进里,狠狠瞪了他一眼,回头时似乎瞥见了他正在流⾎的手,却不管不顾,带着那本大步离开。
小小的心灵受到极大伤害,他咬紧牙关,生生忍住手心传来钻心的疼,小小的眼神里闪动着复杂的泪光。
委屈,不解,怀疑,伤心,痛恨。
他不明⽩,不一张照片么,怎么会让他发那么大的脾气。虽然他不明⽩那个明显不是⺟亲的女人是谁,但是他记住了,远离房,远离⽗亲。
上学开始,他念的都是封闭式的贵族学校,本来很少回家,放假的⽇子里他也只是回家看看爷爷,跟⽗亲的流更少。 学习上的事,他不问他便不说,他问了,他也说得极少。
后来爷爷得了食道癌去世,在爷爷的葬礼上,小学刚刚毕业的他发誓说长大了要学医,医治好每一个跟爷爷一样可怜的病人。他记得那夜回家,康天逸破天荒将他叫到跟前,给他灌输要学习金融学习理财学习管理…他只点头,一句话不说。
爷爷葬礼上的发誓本是小孩子一时情动所说,或许本记不了多久,可却因了⽗亲的反对,他牢牢记住了这个誓言。
后来他被国美罗马琳达大学以最⾼奖学金提前录取,直到出国的前一个小时才通知了家里人。康天逸得知他攻的是医学专业的时候,那天再一次然大怒,因为他即将为儿子理办好让他去哈佛商学院留学的手续,却不知自己的儿子彼时已经在机场过了安检。
这几年,⽗亲一边依靠在他耳边软磨硬泡让他回公司接手家族企业,一边一个接一个雇用总裁助理来死烂打让他回公司。
他便跟自己的⽗亲杠到了现在。
但是不知为何,刚才当他听到子义在电话里哭着断断续续地说“哥,哥哥,爸,爸爸他,他快要死了”的时候,他的心突然一阵剧痛。
他讨厌这样的自己,更讨厌那个跟自己的儿子冷战了这么多年,而说倒倒下了的老家伙。
你不是在那立下军令状,不把我劝回康氏不罢休么?怎么,这么快认输?
“康教授,这么晚还来了?”
医院⼊口,管理车辆停车位的师傅喊了康子仁一声,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。
竟然这么快到医院了,他迅速停好车,大步向急诊手术室跑去。
手术室的灯亮着,门外站着一圈人,除了欧和康子义,还有康家的管家王柳,一个佣人一个司机。除此之外,还有康氏董事长助理赵刚,总裁特助李博超。
李博超最先看到康子仁过来,戳了戳旁边的值班护士,护士忙上前诚惶诚恐地说“康教授,您的手术服已经准备好了,您快去更⾐室换吧!”
看到姗姗来迟的儿子,刚刚平复下心情的欧突然拉开嗓子,趴在佣人⾝上放声大哭。
康子义被欧突然而来的一嗓子,吓得站在原地跳了几下,奔过来,边哭边摇着康子仁的胳膊“哥,哥哥…那些人把爸爸拉进去了…哥哥是教授,哥哥快去救爸爸!”
康子仁眸中一痛,把手菗出来在康子义的肩膀上拍了拍,安慰道:“没事,子义,爸爸不会有事的。”
说完,他转眸微怒地看向管家王柳,王柳一颤,忙恭敬地走过来,弯道“大少爷,二少爷自己非要跟来…我,我拦不住啊,当时老爷情况也危急,,一起都过来了。”
王柳说话时一直不敢抬头看康子仁,心里直怕他那能冰封掉人的眸子能把自己冰冻住。
十年前,二少爷7岁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,脑子受了伤,智商永远停留在了7岁。而且特别怕生人,这些年几乎从不走出康宅,即使出门,也是家人,佣人,家庭医生随从。二少爷自小依赖大少爷,崇拜大少爷,而大少爷更是疼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弟弟。但即使他是名医,也依然治疗不好二少爷的脑子,所以一直非常照顾弟弟,每次都要给佣人们強调,二少爷胆子小,尽量不要让他去人多的地方,更不要晚上出门。
可今天的情况实在特殊,他一个管家,手忙脚把老爷送上车的时候,才发现二少爷也跟了过来。
“行了,把二少爷看好!”康子仁没理会仍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欧,淡淡地嘱咐了一句管家,转⾝去了更⾐室。
众人见他很快去了手术室,皆舒了一口气。
康子义脸上还挂着眼泪,看到哥哥进去立刻⾼兴地走到欧⾝边拍着她的胳膊“妈妈,有哥哥在,爸爸不怕…”
欧在康子仁进了手术室停止了哭喊,视线一直空洞地看着手术室的门。
半个小时之后,康子仁率先走了出来,一句话没说,却只扫了一眼赵刚和李博超“你们俩,跟我去我办公室。”
“好!”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,立刻跟了上去。
“儿子,你爸爸怎么样了啊!”欧正要追上去问,手术室门被全部打开,医护人员推着手术走了出来,所有人都围了上去。
刚刚抢救的王医生恭敬地对欧说:“董事长夫人,董事长由于脑部出⾎较多,手术风险大,您儿子康教授决定不手术,所以采取了保守治疗,目前经过抢救,董事长暂时脫离了生命危险,但是要留下后遗症。”
“后遗症?什…什么后遗症?”欧眼里布満震惊和恐惧,扶着小儿子的手和声音一起在颤抖。
“主要是偏瘫和运动功能障碍!”王医生犹豫了一下,说“所以需要专人照顾,不过后面如果配合中医和理疗,或许可以有好转。”
“有好转是什么意思?能痊愈吗?”欧急迫问道。
王医生遗憾地摇了头摇。
欧登时晕倒在手术室门口,众人又作一团。
康子仁办公室。
肿瘤科住院部值班的护士见到康子仁这么晚去了办公室,殷勤地送来⽔果,可是在看到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个一直低着头的大男人,而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似乎不太妙的时候,忙放下手里的果盘连忙退了出去。
康子仁换上了自己的⽩大褂,坐在椅子里,视线落在桌上的台历上,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沉一片,冷冷地开口:“说吧!到底怎么回事?你们一进康家大门没几分钟,董事长成了这样!”
赵刚和李博超再次面面相觑了一下,李博超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赵刚,赵刚咬了咬牙,抬眸对康子仁说“总裁,康氏…康氏现在陷⼊到了几十年来最大的危机。”
闻言,康子仁深深地闭上眼,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逐渐用力。
果然如此!如果不是跟康氏有关系,老爷子怎么会突然中风这么严重!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康子仁转眸看向那两个人,语气没了冷意,却听着有股颓然无力的味道。
“我们在临市投资了十几个亿的一块地⽪,被当地府政一句话令下,现在几乎成了废地…而我们本来打算在那里建造⾼档别墅群的,客户的预付款都收了,地基都快打好了…可是新政策,不让在那里建造各类住房,即使我们现在把地⽪卖掉,所获利也远远不及当时买来的价钱,而且加上要赔付客户的钱,已建一半建筑的损失…”赵刚犹疑了一下,把头低得更低之后,说:“我们要损失近十个亿!”
听到这里,康子仁眉心处的郁结更紧,良久,才开口低声问:“不能建商业住房,还可以投资别的项目,为什么断定会损失?”
赵刚叹了一口气之后,突然抬眸看向康子仁,笃定地说:“康总,康氏这次是被人算计了!所以董事长才一时气不过中了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