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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一章:大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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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最后一点月牙终于完全沉坠下去,东方泛起了鱼肚白,从第一声鸣开始,此起彼伏,城乡相闻,仿佛闹钟一般,响成一片。

  婴宁的身形刚刚穿入房间,就见到陈剑臣正坐在书桌后面,手里提着笔,笔尖未动,他就这般在灯下坐着,似乎正在等待婴宁回来一样。

  事实上,这本来就是一种等待。

  “公子…”

  犹如做错事的小女孩子,婴宁微微低下头去,一只手儿着一角衣衫。

  “回来了。”

  陈剑臣的声音很平静,就像婴宁不是冒险去监狱,而是刚出去串门儿了。

  “嗯。”婴宁见陈剑臣毫无怪责之意,悄悄一吐香舌,走过来,问:“公子在写什么字?”走过来一看,却见到纸上空白一片,什么字都没有。

  而摆在一边的砚台,墨都还没有磨呢。

  陈剑臣放下笔:“书童不在,求字不得。”

  婴宁心里顿时甜丝丝的,便道:“公子,我帮你磨墨吧。”橹高袖子,拿起墨块,均匀地磨动起来。

  一边磨,一边把前往浙州监狱探望聂志远的过程说了出来。

  听完,陈剑臣陷入沉思:到如今,他心中已肯定聂志远从官身沦为阶下囚,肯定是被他人陷害的。

  自古以来,同伐异,庙堂之上的斗争从来都不见刀剑,不见血光,有的,只是口腹剑;有的,只是构陷倾轧。三寸不烂之舌,半尺笔杆,却往往比神兵利器还要厉害几分,杀人,何须见血?

  陈剑臣自想通了其中关节,拔掉了心中的那刺,转而学时文八股,本就存心仕途,要驾驭“权力”这一个最好最有力的工具,但事实上,很多东西本就不能一蹴而就——乡野、江湖、市井,庙堂,四者之中,当属庙堂里的学问最大,最为深奥,最为难以捉摸。

  “官”字两个口,一顶帽。然而头上的帽子其实并不好戴。怎么能戴得稳,怎么能戴得久,怎么才能戴得越来越大,都是学问。

  陈剑臣为穿越众无疑,但穿越不是万能的,无论前世今生,他都不曾涉足过官场,哪怕拥有无以伦比的知识面,但涉及到官场领域的核心时,仍然是个门外汉,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,从点滴学起。

  他的性格,有书生意气,讲任侠之风,其实并不合适仕途。那时候庆云道长就看破了他这一点,就先种下一粒种子,心想等陈剑臣在红尘闯经坎坷,受尽沧桑之后,到了那时就会头角磨钝,心抹平,很容易就看破红尘,遁入道门…”

  但如今,陈剑臣还只是一个秀才而已,还没有中举成为老爷,更没有参加会试殿试的资格,仕途对他而言,始终隔着一层不透明的纸,看不清,摸不透,对于其中各种翻云覆雨的手腕,仅仅只能猜想…

  聂志远在倾轧中失势,沦为阶下囚,关于里面的内幕过程,陈剑臣并不一定要详细了解,因为就算了解,那也于事无补。对他而言,无法用权力解决的问题,就是用超能力。倒是通过聂志远的遭遇,可以猜测出一些朝廷的大势趋向谗害忠良,臣当道,一系列有害民生的律令出台,再以后,就是世境况了。

  难道说世真得不可避免地会出现?

  提及世,陈剑臣油然想起荧幕上的那些极其恶劣的世界环境:府衙内,高高在上坐得是“嗜钱如命没钱不升堂的官老爷…”…、…城府中,来来往往都是手执大刀长,到处抓人、滥杀无辜的所谓“执法者”…而乡野之外,鬼哭狼嚎,风四起,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仙…

  这,就是世。

  世人不如太平犬,陈剑臣身在其中,容不得他不心生警惕,早作准备。

  “公子,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

  婴宁又问道。

  陈剑臣左手五指轻轻敲着桌面,沉声道:“按照聂大人所言,可能他也不知道女儿的下落行踪。”

  “这怎么可能?”

  婴宁睁大了眼睛。

  陈剑臣叹道:“没有什么不可能的。聂大人属于朝廷重犯,聂小债能否进去探监都不一定,既然如此,他们父女俩自然就会失去了联系。设身置地,如果我是聂小债的话,最开始肯定到处找人找关系,花银子打点,看有没有希望救出父亲。但据我所知,就算聂家有人脉关系,也不会在浙州,另外聂大人为宫清廉,哪里又有银子打点?所以说这些门路都行不通,以聂小债的性格,她最有可能的,反而是劫狱!”

  “劫狱?”

  婴宁有点想不明白。

  陈剑臣缓缓道:“聂小债自幼受异人传授,会武功。”

  婴宁哦了声:“但但只凭小倩姐姐一个人,她也根本劫不了狱呀?”

  “她心思聪慧,有才智,粹想不会莽撞而行。但还有一个可能,就是聂大人会被解押进京,从而聂小债半路劫人!”

  说到这里,陈剑臣一拍大腿:“对,很有可能就是这样。”

  —依照朝廷惯别,聂志远并非普通的犯人,他被解押到京城去进行三司会审的机会很大。

  这个机会,同样是聂小债的机会。

  其中道道,婴宁却不了解的,只能静静地听着。

  陈剑臣闭上眼睛,平息住内心的动,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着,许久,这才睁开了眼睛。此时婴宁已磨好墨,他便提起笔,醺了墨,刷刷刷在纸上写着。

  婴宁仔细观看,就见到公子写得是一首诗:十里平湖霜天,寸寸相思愁华年;对月影单望相互,只羡鸳鸯不羡仙。

  她一个个字地读着,读完,一手托着下巴,秀眉微微皱起:“公子,你这一首诗好深奥呀。”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剑臣会在这个时候写这么一首“情诗,”完全不合景,也不搭调嘛。

  陈剑臣呵呵一笑:“这是我以前送给一个人的一首诗。”

  送给人的?

  婴宁脑海灵光一闪,顿时想到了什么,已有七八分肯定,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,更没有问为什么。

  倒是陈剑臣慢慢道:“其实,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诗送给她,其实也不怎么适合,但我还是写了。”

  婴宁嘟起红,觉得公子的这番话有些怪,有些自相矛盾的样子。这一首,尤其是后面一句,分明就是表白的情诗嘛。莫非当时的情形是“落花有意,水无情?”

  小狐狸迅速开动脑筋,不断地幻想补充着当时的情况,到了最后,竟脑补出一个以“穷书生追求富家小姐…”为主要核心的、曲折绵、气回肠的故事来。

  “嘻嘻,公子贼所不小…”

  这时候,天终于夫亮,出东方,朝霞万朵。院子内其他人都纷纷起来了,开始洗漱。

  接下来两天功夫,陈剑臣和婴宁分头行动,几乎把浙州城府找了个遍,但都没有找到聂小债的踪影,只在城府中的一间名叫白云庵的尼姑庵里找到一些线索,说前些日子聂小债曾在庵里借宿过三天,不过此后就再没有回来过了。

  计算时,似乎聂小传离开浙州已有十天之久了。

  与此同时,通过打听,陈剑臣证实了聂志远要被解押上京进行三司会审的消息。这消息,官方并没有封锁,反而张榜了出来。不过榜单之上,语焉不详,同样没有公布出聂志远究竟犯了什么事,只定聂志远“贪赃枉法”一条罪名。

  看到这个罪名,陈剑臣就想笑:官字两个口,果然不是说说而已。

  聂志远要被解押京城受审,这就给聂小债半路劫囚创造了条件,如此,也可以推测知道聂小债为什么会离开浙州了,想必是到外面选择合适的动手地点,或者拉拢人手。皆因只靠她一个成功率绝不会高。

  鲁惜约为报大仇,敢于只身藏刃,行刺仇人;而聂小债为救父亲,竟不惜冒着杀头大罪,要半路劫囚车。两女之行径,巾帼不让须眉,堪称奇女子,足以让陈剑臣打心底里感到佩服。

  不过如此一来,对于聂小债处境的担忧,陈斜臣不又多了几分解押聂志远上京,浙州方面绝不会随便派几名官差应付了事,肯定会派出一队兵来,甚至黑衫卫都有可能出动。

  仿佛印证他的想法一样,当天晚上,陈剑臣就从顾学政的口中得知一个巧合至极的消息,那就是解押聂志远上京的领首者赫赫有名,正是黑衫卫游击将军江钰!

  江钰本在江州,他正想回京复命之际,却临时接到朝廷的八百里快马急报,要他赶赴浙州,解押聂志远上京受审。

  —当时在江州,作为江州学政,顾惜朝请江钰喝了几回酒,有些情。所以在江钰到浙州后,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,立刻奔赴浙州府衙,要和江钰把酒言咖…

  对于江钰为人,陈剑臣有几分了解,知其素耿直,不会半路出招;只是如此一来,聂小债又怎能从他的手里抢到人?

  此事不小呀…

  陈剑臣摇头苦笑,其实对他而言:明天就正式拉开帷幄的天下第一才子才艺竞赛,何尝不也是一件大事?

  君子爱财,取之以道;君子求名,得之以正。

  这天下第一才子才艺竞赛,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,显头角的机会,对陈剑臣亦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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